黑曜石


【Sherlock】词语(1)


*和小妈文学同系列的au

*满纸荒唐言,离我想写的故事相去甚远









柑橘是芸香科、柑橘属植物。公司国南部农业区重要经济作物。————《公司国第三版公民标准用语词典》

 

 

艾琳·艾德勒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弃儿的,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弃儿。有了订单,工厂才会给造个孩子。除非,订单出现了问题,否则,没有理由会出现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显然艾琳·艾德勒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失败订单的例子。

 

肢体没有残缺,脸蛋也还算漂亮(考虑到一系列局限性),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两位甲方解除了合伙关系,两个人都不想接收这个孩子了。”五级助理带着一杯雀巢和一个坏消息走进来厂长的办公室。他入职已经五年,但是从六级升到五级却花了他三年的时间,他总算可以只给厂长一个人端雀巢了。

 

“天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谁让我们要和那些该死的苏格兰工厂竞争生意呢,要不然我肯定会等他们付了全款再生产的。白白浪费了我这几个月的空气和水电的费用,我就知道,哎。” 


五级助理把雀巢放在厂长的赛璐璐桌子上,顺便把那个他们正在讨论的弃儿的档案和合同递给厂长。“那么我们怎么处理她?”

 

“她?”

 

“是的,这个产品显然被划分成这类人类了。“

 

“那要不就...卖到奥德赛吧,起码能回些本。”厂长喝了一口雀巢,示意五级助理离开了。

 

 

艾琳·艾德勒的名字是到了奥德赛一个月之后才有的,之前她被叫做二十八号。因为二十八号是她进入培养池的日子。从二十八号起的所有成本全都化为泡影,厂长才不会为这个赔钱货取一个名字,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还是早日倒卖给赫德森夫人要紧。

 

赫德森夫人开的奥德赛专收这些弃儿。这些弃儿大多是出了问题,工厂无法交付给甲方的产品,基本上都有残疾,但是价格实惠,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顶多一只眼睛看不见或者有些轻微的跛脚。赫德森夫人是个精明人,她会把这些弃儿从工厂买来,然后向管理员讨要上一笔安置费,把他们养大了之后再卖给餐厅、建筑工地或是别的天知道什么地方,有时候缺少足够货币去工厂里购买孩子的人也会来这儿,挑一个看上去凑合的带回家。

 

碰上二十八号这样少有的身体和智力都健全的弃儿,赫德森夫人当然开心极了,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价格把她买了下来。

 

二十八号成为艾琳·艾德勒已经有十七年了。奥德赛的孩子基本上都会有一个类似玛丽、约翰这种普通到去餐厅喊一声会有五个人回应的名字,艾琳·艾德勒的名字很是特殊,赫德森夫人把她姐姐的名字给了她,至于“艾德勒”则是从回收箱里抽选的。组合起来以后,它听起来像是一个上等人,至少是五级以上的名字。为了不浪费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叫她艾琳·艾德勒,也只能叫她艾琳·艾德勒,一个字都不能落,否则,赫德森夫人会破口大骂。她对自己能取出这样一个高贵的名字沾沾自喜,认为是自己最伟大的创作。从艾琳·艾德勒两岁开始,来到奥德赛的买家就络绎不绝,但是赫德森夫人有自己的计划。

 

 

 

 

“我来晚了,会长说什么了?”艾琳·艾德勒从裤兜里抽出一支万宝路,夹在手指间,拍了拍前面那个人的肩膀,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新来的,你叫什么?”艾琳·艾德勒收回了万宝路,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把劣质烟雾全吐在了那张长脸上。她从来不在奥德赛抽万宝路,赫德森夫人会为了付给空气公司的那额外一笔费用和被她自己糟蹋的洁白的牙齿和光滑的皮肤,念叨上整整两天,她舍不得揍她。据说在艾琳·艾德勒五岁的时候,赫德森夫人揍过她一次,之后她做梦都是货币被各种公司收走的场景,那红得滴血的减号啊。她那整齐的小白牙齿,漂亮的小骨头和白得发亮的皮肤都是她用自己的精神珠里的货币买回来的啊,她喝的水,呼吸的空气也不是白给的。

 

“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长脸愣了一下,往后挪了半步。她的万宝路只差几厘米就将烫到他的眼球。

 

“哈,这是什么鬼名字?”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艾琳·艾德勒的嘲笑。“这秃头讲完了,终于。”她把手上的万宝路朝水门汀上一扔,毫不在意它只烧了一半,反正用的不是她精神珠里的货币。回收箱里的精神珠原本就只有销毁这一条路走,她只是废物利用了而已。等了三天才凑到一包万宝路,穷鬼。用不是自己精神珠里的货币买来的万宝路越抽越没劲,她想找的是别的刺激。

 

她每周都溜出来到这里做礼拜。但是这里不是教堂,这个被叫做圣殿的地方他妈的连个建筑都不是,艾琳·艾德勒和夏洛克......随便什么姓第一次来的时候都发出过这样的感叹。圣殿是个下水道,废弃的排水系统,是为了水而建造的城市,十年前用水公司升级了给排水系统后,这里成了一座荒城。成员们进来需要穿过一片枯黄的灌木丛,钻过一个井盖,到昏暗的地下。水门汀渗着腐烂的酸味,电路也不畅通,供给五级以下客户的优惠电就是这样的质量,灯能亮已经是幸运,地方倒是宽敞又免费,能并列停下三辆福特,虽然组织只有两辆福特。圣殿里没有什么家具,连讲坛上的桌子都是艾琳叫了几个成员趁着夜色从奥德赛的储藏室里拖出来的,赫德森夫人目前还没发现少了这么一张破烂木头桌子。它招惹过别人轻蔑的嘲弄,打那以后 赫德森夫人就听不得“木头”这个词了,“全都换成赛璐璐的”她这么说。她说出“赛璐璐”这个词的时候仿佛前面路过了个一级经理一样不自信,这导致艾琳·艾德勒以为“赛璐璐”像“艾琳·艾德勒”一样是她现取的名字,毕竟取名字是个赫德森夫人乐此不疲的爱好。

 

艾琳·艾德勒捂住耳朵凑近夏洛克的长脸,朝他吼:“叫我艾琳就好。“她瞟了一眼台上的那个人,”那个秃头是会长,等我给你介绍啊。“

 

掌声开始变得稀稀落落,最后停了下来,成员们一个个离开,人不少,艾琳·艾德勒觉得总会有天在回收箱捡到他们的精神珠。水门汀的酸味更加明显了。夏洛克选择忽视掉这股味道和艾琳的鲁莽,再说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两件事情他都解决不了。也许他真的不应该来这破地方,不如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研究化学。

 

人都走光了,她拉着长脸朝讲坛走去,像个小东道主一样把他介绍给刚刚收起全息投影的会长。

 

“会长,这位夏洛克,呃,对不起,夏洛克什么来着?”

 

“夏洛克·福尔摩斯。”长脸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这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我们的新成员,他看上去很聪明,一定会组织做出贡献的。还有,会长,今天讲得不错。”

 

被她一口一个会长称呼的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头顶像囊中羞涩的精神珠或者等级暧昧的副经理们。他很高,比艾琳高上一个头,脸上时常挂着笑,艾琳记忆里没有他生气的样子,虽然她有意测试过他的底线,他都能在艾琳以为下一秒他就要火冒三丈,抓起苹果朝她砸过来的时候展露标志笑容。艾琳·艾德勒以此为乐,知道他不会对她生气,因为她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实话实说。他说话温吞但是掷地有声,确实值得尊敬,即使成员们对他所知甚少,不过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个比长脸的名字更荒诞的。

 

艾琳只叫他会长才不是为显尊敬,其实是为了掩饰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的事实。

 

“快,和会长打个招呼,新来的!”艾琳踮起脚,拍了一下夏洛克的肩膀。

 

“你好,秃头,我听她是这么叫你的。”

 

艾琳·艾德勒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这次是要完了吧。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会长冷静的回应。

 

“你好,弟弟。”

 

长脸和秃头是一对兄弟。看来他们很少有可能是五级以下的公民了。低级公民大多会把抚养配额卖掉,非常划算的交易,她听赫德森夫人说过。

 

艾琳想起来,会长叫什么名字了。

 

“老麦,我没想到你还有个弟弟。”艾琳陪着笑,把夏洛克轻轻推向麦克罗夫特,害得他一个踉跄和他哥哥肩膀相撞,“大阿福和小阿福,多好啊。“

 

麦克罗夫特仍然是平时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年轻的那位脸看上去更长了。

 

 

关于艾琳·艾德勒不喜欢记名字这件事,其实不应该责备她。奥德赛有太多约翰和玛丽了,从小到大,她耳边尽充斥着赫德森夫人让这个约翰放聪明点,别蹭花了她的四轮福特,叫那个约翰到沃尔玛去买食物;派这个玛丽去收拾房间,骂那个玛丽吵到她休息了。还是记他们的特征实用。他们不是她的朋友,赫德森夫人有意阻碍他们相处,她说他们注定是做不了上等人的,他们在奥德赛做什么事情,出了奥德赛也做什么事情,现在不过是实习而已。她的宝藏艾琳·艾德勒不一样,她完整又聪明,至少能当上个五级助理或者管理员然后和一个更上等的人缔结合约,这比直接把她卖给别的抚养人的收益大得多。赫德森夫人甚至算好了艾琳·艾德勒成年以后每年能给自己的精神珠带来多少收益,在第几年能够回本。数字真是美妙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让她愉悦不已,她沉迷在这个算数游戏里,离艾琳·艾德勒成年越是近在咫尺,她越兴奋,也许太沉迷了,导致她无暇看管艾琳·艾德勒了。她目前已经是来去自由无人过问的状态。不过,只是赫德森夫人和奥德赛的其他人认为这种放任自流的状态是最近才产生的,但是其实不是,多亏了赫德森夫人给她在苹果上买的健身课,奥德赛的墙对艾琳来说只是长得高一些的门罢了。“只要你好好学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这是赫德森夫人自己对她说的啊。

 

 

赫德森夫人睡得早,等她吼完扰她清闲的最后一个玛丽之后,艾琳·艾德勒就会从她房间的窗户爬出去,去找些乐子。她就是在那种时候遇上的麦克罗夫特,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把她从一辆六轮福特底下救出来,好险。艾琳毫发无损,他自己的手臂却擦伤了,艾琳提出要给他去买愈合喷剂的时候他拒绝了,嘴里说些艾琳听不懂的话。麦克罗夫特看着她不解的样子暗自发笑,随即把自己的苹果号码传到了她的苹果上。那时的圣殿不过是麦克罗夫特脑子里一个概念,美丽明亮,结构严谨,三室一厅,绝不是现在这个臭水沟的样子。艾琳那时也只有十四岁的光景,麦克罗夫特需要弯腰和她说话;他那时尚未存在脱发的烦恼。也有可能是自己长高,能看到他头顶了的缘故,艾琳后来想。这样看,运行一个组织着实辛苦,等麦克罗夫特牺牲了(如果,只是假设,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怪人的)要把组织交给自己,她肯定不会接手。

 

麦克罗夫特想要做什么,之前艾琳并不是很明白,她只是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模仿上等人天天开会,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个一级经理。

 

 

“好了,讲正事,艾琳,夏洛克,你们和我来。”麦克罗夫特按下按钮,打开了一扇门。

 

 

 

 

 

和麦克罗夫特认识已经三年,他可以说是看着艾琳长大,某种程度上,艾琳也看着圣殿像雨后朽木上的真菌一样从虚无成长起来,但是她从不知晓这个房间的存在。她有些生气,因为麦克罗夫特对她的隐瞒,也因为意识到自己也许并没有聪明到被他完全信任或赏识,而她身边这个沉闷的长脸男看上去并不比她厉害多少,却可以因为是老麦弟弟的缘故,而在第一次参加布道后就进入了麦克罗夫特的秘密中,她从一开始就渴望加入的秘密,那几乎就是他的全部想法。他在布道时偶有涉及,但是艾琳知道,那不是全部。

 

单看这个房间并没有这么特别,和外面一样有着裸露的水门汀和昏暗的灯光。空旷得如同一个从奥德赛出去的那些曾经的约翰们工作过的矿洞,只有一张铁架床和木头桌子。即使不是上等人,艾琳也觉得这样的环境难以忍受。

 

她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一些超越她控制范围的事情,她有点想逃,但是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她已经在麦克罗夫特的计划里了,她不能让他失望,至少要做得比身旁那个摆张臭脸的长脸男人好。

 

 

麦克罗夫特郑重地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小东西,圆环状,应该是银子的,已经发黑了。

 

“这是什么?”艾琳接过,问他。

 

“毫无头绪。”他低下头,指了指圆环的里面,“但是你可以仔细看看这玩意,这里面有字。”

 

“艾琳·艾德勒?”她拿起圆环,对着光辨认着里圈的字迹,与其说是看出来的,不如说是摸出来的,“和我的名字一样。”她拿着那个小玩意把玩,无意间把它套到了无名指上,它刚想把它拿下来 ,却发现只要稍一用力,它就能很顺畅地滑下去,贴着她的皮肤,于是她一直推,一直推,直到它抵达她左手无名指的根部。这个名字摩擦着她的手指。

 

“我认为是这个东西找上你的,艾琳。”

 

“但是这是什么?”夏洛克终于主动问话,用手示意艾琳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但是艾琳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她甚至都没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听他在说什么。

 

“毫无头绪。”麦克罗夫特从铁架床底下搬出两把椅子,让艾琳和夏洛克坐下,“首先,艾琳,我想,如果要解释的话,最后要从我是怎么得到这个小东西说起。夏洛克和我的抚养人——或者说父母,史前时代他们应该被叫作这个...”

 

“史前?我不明白,‘父母’又是什么?这个词语太奇怪了。我确信公民用语词典中没有这个词儿,我从来没听过。”

 

“你没有必要一下子弄明白所有事,艾琳。听我讲,我们的父母是没有等级的公民,他们直属于公司国,直接为主席工作,做一些考古的工作。”

 

”很抱歉我必须打断你了,麦克罗夫特,‘考古’又是什么意思?抱歉,我有些不知道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现在有些不确定,我......也许我没有我想的或者你想的这么特别。”艾琳把圆环从手指上摘下来,塞到麦克罗夫特手里,突然转向夏洛克,“你呢,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夏洛克突然被拉入对话,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回答道:“不完全懂,但是他说话不是一向这样吗?故作玄虚,就想让人捉摸不透。”

 

 

麦克罗夫特拍了一下夏洛克的肩膀,没有对他的冒犯作出表示,继续和艾琳讲话。

“艾琳·艾德勒,你知道刚才你手上的东西叫什么吗,有什么用处吗?”

 

“坦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我的问题反问我,你明明知道我丝毫没有概念。”艾琳被麦克罗夫特的问题逼急,声音开始颤抖,“这才是问题所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狗屎,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意识到你将会告诉我的事情,除了这个小圆环还会有好多好多我不认识的东西,我从没见过,但它们就在那里。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敬爱的主席啊,麦克罗夫特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其实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它却真切地存在着,你不是刚刚才摸过它吗?这对你来说不奇怪吗?不能为一个存在着的事物命名?尤其它就在你眼前。”麦克罗夫特重新把圆环放回盒子里,蓝色盒子像是从他手掌里长出来的一块增生的骨骼。

 

艾琳·艾德勒盯着他的手掌看,她看见一只大手,一个盒子,她没看见圆环,要是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像往常一样,走出圣殿,在路上抽一根万宝路,给赫德森夫人捎去安眠喷雾和用来找零碎东西的机械蟑螂,也许路上遇见便宜的公共福特,就不用走路回奥德赛,虽然它大多气味恶心又总是发生故障;她就可以吃完那张赛璐璐桌子上放着的赫德森夫人给她留的薯条,研究所的上等人为了开发新的薯条,可是申请了大额经费,花了大功夫,新式薯条简直好吃到让你以为它是整个公司国里......不对,它就是最美好的东西。她不能发出声音因为赫德森夫人已经睡了,她会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为错过了自己的健身课而懊恼。

 

但是她不可以,她看见圆环了,她不能骗自己没看见。

 

“如果我们不能给它们名字,我们怎么能说这些东西存在着或存在过?我们怎么能说自己拥有过它们?”

 

 

“你看,你已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艾琳,你很聪明,我需要你。”麦克罗夫特朝她走了一小步,艾琳却如临大敌似地猛然站起身用手示意他别再往前。

 

 

“也许吧,但是我现在不想听你不安好心的赞美。对不起,这个问题应该由你们兄弟解决,我只是一个弃儿...我不行...对不起。”

 

 

艾琳用力推开麦克罗夫特跑了出去。没人拦她,她听见麦克罗夫特在她背后喊,“一旦你推开这个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没停下脚步,她动用全身上下两百多块肌肉和自己所能激发出的最大的意志力跑出这个充斥着酸味的下水道里的房间,即使她知道她听到的是事实。

 

 

 

 

“睡一觉就都忘了。”她躺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对自己说。

 

她放在枕头下的苹果突然震动起来,震得她头疼。她不想去理会它,但是它就一直震,她气急败坏,坐起来想咆哮,但是又怕吵醒奥德赛的其他人,只能掐了自己的大腿两下。

 

“楼下?”艾琳用气声念出来,是夏洛克发来的信息,“这两兄弟能不能说些人能听懂的话?”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下了床,光脚走到窗户边往下看,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她认识不超过十小时的人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骑在围墙上看着苹果,她立刻打开玻璃窗,随手拿了个小东西朝他扔了过去,也许是支笔,也有可能是她的拖鞋,至少她吸引夏洛克注意的目的达到了。夏洛克有些恼怒地向物体飞来的方向投去目光,艾琳乘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发出动静,自己飞奔下楼,慌乱中连鞋都只穿了一只,当她的左脚被人工草坪的仿生草戳疼的时候,她很想殴打夏洛克或是他的哥哥,另一个福尔摩斯。她拖来一把椅子让夏洛克踩着下来,以免发出声响。

 

“其实我自己可以。”

 

“闭嘴吧!”她在想,怎么处理椅子腿拖出的痕迹又是个难题。也许这就是公民守则中说的因果关系,她惹恼麦克罗夫特太多次了所以伟大的主席派夏洛克·福尔摩斯来折磨她,这很公平。

 

她不了解夏洛克·福尔摩斯,即使是现在她还是会偶尔忘记他的名字,他们认识不超过十个小时,说了不到五句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沉默寡言。这是赫德森夫人做了很多尝试都没能让艾琳·艾德勒学会的一点。她总说越是上等人越是话少,话多的人会显得很蠢,即使他们有可能很想说话也会忍住,如果一个总经理在开会的时候滔滔不绝,会让人看不起。但是艾琳·艾德勒很喜欢讲话,她单纯地喜欢喉舌唇齿摩擦,发出声音的过程。在她很小,刚学说话的阶段,她就能一直说一直说,重复她刚学会的那几个单词,一遍一遍又一遍,把她的嗓子说哑,事实上,她三岁生日的那个下午,她说了“柑橘”这个词一百零三次,彻底掌握了这个对于三岁孩子有些许难的名词。这给她一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如果在公民用语词典中的五千的标准词中查询,她能找到“快乐”来描述这种感觉,不是百分之一百、天造地设得、要命得准确,但也是百分之八十八、能够接受得、相当接近得准确。可是,仍然有百分之十二消失了,艾琳·艾德勒花了十几年去寻找这百分之十二,她没能成功,所以她没有之前那么爱说话了。她觉得那五千个标准词很难把一切说清楚,至少不能百分之一百准确地描述气流在她嘴里掀起的飓风带给她的感觉。她向百分之八十八屈服,因为她有种预感,百分之八十八会比百分之一百更能让她快乐。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确,她很擅长预测别人的事,她总能预测到赫德森夫人会做什么晚饭,也能猜到苹果上的健身课教师的下一句话是什么。现在她预测,福尔摩斯兄弟和那消失的百分之十二有关,他们也在寻找,但是她说不好自己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加入他们,她害怕了,主席说那是一种“不良”的情绪,对公司国毫无益处。

 

艾琳·艾德勒告诉夏洛克如果他不想被当作入侵者被抓走的话最好一点声音也不要发出,夏洛克照做了,他把耐克脱下用手拎着上楼,因为艾琳还说,如果他真的被当作了入侵者,她肯定不会帮他解释,甚至还会作伪证,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烦她。

 

夏洛克跟在艾琳·艾德勒身后进了她的房间,然后房门在他背后很默契地自动关上,像是他们的秘密同谋。

 

夏洛克环视艾琳·艾德勒的房间,和他从小成长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他可以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就分辨出这个房间的主人等级不高,也许是气味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家具的排列方式,但是这个房间很艾琳·艾德勒,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自己是这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只认识她不到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能决定很多东西,虽然很多人不会明确说出来,但是事实就是很多上等人在十个小时里为伟大的公司国创造的收益比千千万万的约翰和玛丽十年创造得都多得多。

 

 

门一关上,艾琳·艾德勒就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麦克罗夫特让你来劝我回圣殿听他一说一些可怕的东西,对不起,我不想,你省点力气吧。”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复,他在黑暗里用脚步丈量艾琳·艾德勒房间的宽度。他在房间的一角站定,像是在和一堵墙说话:“不是。”他看见艾琳·艾德勒的苹果发着微光,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直到能看见艾琳·艾德勒的轮廓。

 

“不是。”夏洛克摸到了床沿,“我可以坐吗?”

 

“请便。”艾琳·艾德勒自己也坐下。

 

“麦克罗夫特不知道我来这儿。我来,是想让你和我一起。”

 

“什么?”

 

“艾琳,你的记忆能抵达多久的以前?”

 

“三岁吧,零零碎碎的,我的记性不好。”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有时会觉得语言不够用?就像...呃,没有加满天然气的六轮福特,也许同样体积的天然气足够四轮福特全速行驶了,但是用在六轮上总是差那么一点?”

 

艾琳没有回答,如果她想回答,她会说用上公民用语词典里所有表示肯定的词语。

 

“我不是从小这么沉默的,我喜欢语言,从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喜欢。但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意识到有那么一个词语,我知道有这么个词语,我知道我认识它,我就是知道,只要我见到它我就会认识它,只要我见到。没有了这个词语,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说不通,就少了些什么,但是少的究竟是什么呢?我的抚养人为公司国做考古工作,不过他们只是找出东西,命名或者研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有时候我和麦克罗夫特看见他们的苹果上挖掘出来的那些东西的照片,发现它们完全超越了我们的理解,这让人不好受。”

 

“你说了这么多,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一个词语,它是有意义的,你叫艾琳·艾德勒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而不是别的什么,这是有理由的。麦克罗夫特是一个博学的人,他可能会说这是神经分子层面的事,也许我们突变的基因恰好把我们搞成这个样子。但是你不会是一个人,艾琳,和我走吧。”

 

夏洛克的手在黑暗中碰到艾琳的手指,那根那天早些时候被圆环套住过的手指。

 

艾琳·艾德勒回想三岁生日的那个下午,奥德赛的秋千架在摇晃,塑胶落叶在飘,赫德森夫人在准备蛋糕,她的口腔在一遍一遍地掀起风暴。用“快乐”来描述她说“柑橘”这个词的感觉,和此刻用“喜欢”来描述夏洛克的手指碰到她的手指的感觉惊人地相似,但是有两个更好的词语,艾琳就是知道有,即使她不知道是什么词,她预测,它们可能是同一个词。

 

“呃.......我需要一些时间,你先走吧。”艾琳·艾德勒收回手,起身朝门走去,她能预测到明天她又会去圣殿,不过再之后的事情她就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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