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


鸟与蜂

*Birds&Bees

*《智齿》之后

*强烈建议去看看《福尔摩斯先生》



 

那天傍晚她本该在红海潜水的。观赏热带海洋里的生物,看起来傻乎乎的锤头鲨和招摇的水母;然后穿着紧身的白色吊带裙,吹着晚风坐在海岸边上的露天咖啡馆要上一本冰美式,看着棕色液体中的冰块慢慢消融,也许她还会点上一支Cleopatra。路过的背包客会朝她吹口哨,那时她那躲在墨镜后面的浅色眼睛会笑。她一向喜欢这样,也从不在乎那是不是轻佻。她就是喜欢看人们为她的外在倾倒。她嘲弄这些可笑的人类歌颂某种脑内随机形成的化学物质控制的机体现象。这会让她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很像那一位侦探。

 

她决定给希耶纳·修斯放个假。也许她开始考虑在她厌倦这个身份之前换一个方向,找个新乐子,她可能需要些建议。但是如果她得到的建议是当个侦探,她肯定会翻白眼的。

 

自从艾琳·艾德勒和侦探在情人节的第二天的早上吻别已经过去五个月。侦探显然是没有去问候穆德,相反地,他在五个月之后邀请她去伦敦。

 

她再三确认给她发短信的是略年轻的那位福尔摩斯,而不是冰人在钓鱼,并不意味着年长的那位有渠道或者有意愿搞到她的手机号码。他假装她不存在。麦克罗夫特巴不得她像档案上写的那样,死透了,这样起码他就不会在给他亲爱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厌恶至极的声音,不是夏洛克接的,女人说他被一些事情缠住了手脚。然后麦克罗夫特识趣地主动挂掉了电话。

 

“不是一种很好的礼节。”她把手机的黑屏给夏洛克展示了一下,说道。

 

麦克罗夫特不喜欢他的弟弟和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他知道夏洛克每次所谓的跨国办案是去了哪里。但是他还是没有阻拦:相较于可卡/因他倒是宁愿他弟弟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腾不出手来”。每个人都需要一些嗜好,这个定律对于福尔摩斯兄弟也适用,甚至嗜好的作用效果更严重,因为没人知道被剥夺了嗜好的这兄弟俩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是,他们什么都能做到,夏洛克的嗜好有关一切让他上瘾的东西,至于麦克罗夫特就是强迫症。

 

但是在麦克罗夫特眼皮子底下回到伦敦是一件嚣张得连艾琳艾德勒都觉得过分的事情。即使她已经知道由于某种原因麦克罗夫特和约翰都知道她的死讯是一个精心编撰的谎言。她一直没有“恰好”知道了那一系列离奇的福尔摩斯的“家庭琐事”,夏洛克没有对她说过。他通常会和她谈论他处理的一切案子,事无巨细,(这样的下流话实在太长,通常艾琳会扇他耳光,让他闭嘴)但是他很少聊起自己的生活,讲述别人的故事更安全。所以艾琳不曾知道夏洛克的确在看到那口棺材的时刻担心了一秒她的安危,更无从得知当欧洛斯让夏洛克拉点代表他自己的曲子时,他奏的是某一天她在集市上丢给他一把廉价小提琴试试音的时候他拉的那首曲子。她对那首曲子的评价是“浪漫”。

 

 

她翻了翻日历,七月十五日不是什么节日,也不具有什么纪念意义,当然无论是夏洛克还是她都不屑于计算他们初遇之类的日子。既然他邀请她,她就会去。她几乎觉得自己是夏洛克的应召女郎。希望他不会让她后悔取消了红海的潜水之旅。

 

艾琳·艾德勒只有回到伦敦或是和夏洛克在一起才会换回她原本的口音,这是她和伦敦这座城市的唯一联系。她在伦敦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直接推着行李箱到了贝克街,她只带了三天的行李,一是因为她的假期就这么短,她要飞回洛杉矶演出,洛杉矶有她正在搞暧昧的律师和无比崇拜她的小情人,金发的穆丽尔。二是因为她不知道三天后会发生什么,只有在与夏洛克有关的事情上,她才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风险可是她的家。

 

她早知道夏洛克在窗口看她,因为她也这么做过,那扇窗的视野好极,整条街的景象尽收眼底,他公寓里唯一不磕碜的东西。艾琳故意等快走到门口再抬头看他,果然。夏洛克刻意地转身离开,他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她差不多要忘了伦敦,忘了从前的营生,甚至走路的时候也要思索一下靠哪边走。但是这种感觉在她踏进贝克街221B的时候完全消失了——完全没变化。

 

夏洛克和她的区别就是他不喜欢改变,而她简直热衷于变化。她可以是艾琳·艾德勒也可以是美国演员希耶纳·修斯或是开花店的穆德,而夏洛克只能是伦敦的夏洛克。这太幼稚了,一个幼稚的,偏执的,孤独的,可悲的,极度想养一条棕色中型犬的男人,艾琳这样想他。四十四岁的夏洛克和十岁的夏洛克就没什么两样,讨人嫌的完美主义者,想让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不允许不确定存在。也许这种差异是他们合不来的原因。

 

门虚掩着,这样夏洛克的客户或者是他的控制狂哥哥就可以自己进来。艾琳推开门,看见夏洛克坐在扶手椅上,艾琳从没想过他会这样衰老了,即使是之前他像一个睡公园长椅的瘾君子,浑身是伤地在按完门铃后一秒倒在她公寓门口的时候,他也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沮丧和衰老。的确,他已经不年轻,他们已经认识快十年了,但是真正见面的次数却算不上多。在这十年里发生了太多事,自从和他结识以后。


 

“下午好,福尔摩斯先生,我的规矩是先收钱。”艾琳揶揄道。

 

“收什么钱?”夏洛克显然没有理解她的玩笑。

 

艾琳笑了一下,没有解释,心里骂他傻子,关上了门,然后把行李箱靠在门后。

 

“赫德森太太离开了我们,艾琳。”夏洛克没有起身,也没有转过头看她,声音像是从扶手椅里发出来的。

 

“我很抱歉。” 她很喜欢那位亲切的房东太太,在她借宿221B的时候,她们一起去楼下的咖啡馆喝过下午茶,聊了聊贝克街男孩们的囧事,她说起夏洛克给她制造的麻烦,那是一个很愉快的下午。

 

“我想我哥说的是对的。”夏洛克站起来,给艾琳倒了一杯茶。这是赫德森太太唠叨过很久的待客礼节,好吧,曾经唠叨过。

 

“他又说什么了?”艾琳踢掉脚上高跟鞋赤脚走进客厅,缩进沙发里,她装作没看见夏洛克皱起的眉头。

 

“什么生命会终结,心会碎,关心不是优点。”

 

“他说了句人话。”

 

“你换香水了,浮雕玫瑰。”

 

“ 吻我,快。”

 

夏洛克照做。从头发到她漂亮消瘦的胸骨,再到小腹。

 

女上,和往常不一样。

 

 

艾琳洗完澡,换上了夏洛克的一件蓝色睡袍,睡袍快要垂到了她的脚踝,她披着湿漉漉头发赤着脚的样子和九年前如出一辙。她路过厨房,给夏洛克接了杯水。

 

“你对蜜蜂感兴趣吗?”夏洛克问道,接过艾琳手上的杯子,喝尽。

 

“一点也不。”艾琳绕到床空着的那一边,十二个小时的航班让她精疲力竭,她极度需要片刻睡眠。

 

“蜂后掌管蜂群,雄峰与蜂后交配,工蜂劳动......”

 

“我知道这些。”艾琳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弄湿了他的枕头,夏洛克心里懊恼,他继续说:“蜜蜂看到的黄色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叫它蜂紫色,给我们知道存在但是没办法看见的东西命名不是很可笑吗?”

 

“对。”艾琳回答到,在她入睡前听到的最后的东西是什么:西洋蜂的神经元啊,突触啊,照人脑的尺寸比较,蜜蜂厉害得多啊,诸如此类的话。

 

 

第二天早上夏洛克对整整睡了十个小时,中途没有醒过来一次的艾琳说:收拾好你的东西,火车将在两个小时内出发。”

 

艾琳一头雾水:“什么火车,去哪里。”

 

“苏塞克斯。”侦探喝了一口咖啡。太酸。

 

“为什么。”艾琳觉得他的回答虽然对应了她的问题,但是用处不大。

 

“我昨晚和你说过,十点的时候。”

 

“我那时正在睡觉,天呐!”艾琳夺过他的马克杯,喝了一口。

 

“你没听见是你的问题。”他转身去换衣服。

 

“操!”何苦去招惹他呢。

 

艾琳还是照做了,红海还是有意思得多。

 


 

 

“你买了一幢房子?”艾琳在火车上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震惊,这不像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做的事——离开他那小小的租来的,现在根据赫德森太太的遗嘱属于他、华生、和罗茜的公寓。至少不是在乡下买房子,不过,艾琳想,他可能也买不起别的地段的房子。


“我告诉过你我要研究蜜蜂,那座房子很合适,我还要写关于蜜蜂的书。”

 

“什么时候?也是我睡觉的时候吗。”

 

“你知道了。”

 

“不如这样吧,麦克罗夫特应该发布一条法规,不能在一个人醒来的时候默认他完全知晓他睡着的时候别人对他说了什么。”

 

“他肯定会乐意这么做。”

 

夏洛克没告诉艾琳的是,他曾经还在她睡着的时候说过,艾琳,我孤身一人。

 

 

但是当艾琳踏进那座房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这座至少有三百年历史的有枝形吊灯和摩洛哥瓷砖的房子。夏洛克接过了艾琳的箱子,搬上了楼梯,她没说谢谢,她越来越觉得他们像一对来乡下度假的夫妻,有着像室内设计师、律师或者儿科医生有正当职业的那种。她出门去花园里闲逛,篱笆外是一大片草地,她能看见一大片绿。一只蜜蜂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抖也抖不掉。

 

“一定是因为香水,它把你当成一朵花了。”夏洛克打开卧室的窗,冲她喊。

 

艾琳想起那些普通的英国家长用来糊弄孩子的性教育故事,鸟与蜂。蜜蜂是有些色情的动物不是吗?

 

“这香水有让你意乱情迷吗,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讪讪地关上窗。

 

就在夏洛克给艾琳介绍完他的几十万个小房客后,下雨了,还是老样子,英国。他们被困在房子里。艾琳找到这个房子里唯一能进嘴的一些东西,做了晚饭,泡了茶。他们俩都是糟糕的厨子,只不过艾琳稍胜一筹,再说,谁能把土豆做难吃呢?

 

他们把门敞开着看雨,雨不大不小,打在草地和盛开的蓝色绣球上,空气的味道也变了,艾琳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用嘴吐了出来,仿佛在抽一支Cleopatra。她不知道侦探从哪里弄来了一双女士室内拖鞋,她不能光脚了,这老房子还未修缮完全,鬼晓得她会踩到什么东西。其实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像他们见面的时候永远不是她的经期,他一个人睡觉也用不着两个枕头,他太明白了,他用拙劣的演技装作不在意,艾琳也乐意陪他装。

 

如果是冬天,他们还能点起壁炉,如果环保法允许的话,一起过圣诞也许,见到他的父母,麦克罗夫特会借口公务逃走,妈咪会骂他,逼他留下来吃完晚饭;小甜心罗茜会忍不住偷偷拆礼物,然后发现最好的礼物是艾琳送的。

 

但这只是英国的无聊短暂的夏天,艾琳·艾德勒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地球上最后两个人坐在摇椅上聊天。

 

“我接了一个案子。”

 

“说来听听。”

 

“一个男人,来找我...”

 

“有关他的妻子?”艾琳打断。

 

“正确,安·凯尔默,他说她的妻子着魔了。”

 

“可笑。”

 

“他说她在弹玻璃琴的时候,和他们没能降生的两个孩子说话。”

 

“你知道你为什么赚不到钱吗,侦探?”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玻璃琴有意思,就接了这个案子。”

 

“然后呢?”艾琳调整了一下摇椅,并把腿放到了夏洛克的膝盖上。

 

“我去跟踪了委托人的妻子。”

 

“这个做法听起来很熟悉也不是很礼貌。侦探。你跟踪过我几次?”

 

夏洛克歪着头看她,表示不满,却在一瞬间惊异于她未施粉黛时的美,他紧张地吞咽,移开了眼睛。

 

“四次。”

 

突如其来的坦诚让艾琳猝不及防,她没有话讲。

 

夏洛克继续讲他的案子:“我跟踪了她一整天,其实她早就发现我在跟踪她。她没有被恶魔附身,她只是痛苦和孤独。而她的丈夫不许。他不愿意给孩子刻墓碑,不让她沉迷玻璃琴。他不理解她,所以请了我来理解她。”

 

“然后,这个案子是怎么结的。那位可怜的女士怎么样了。”

 

“在我们见面的几个小时后,她从高楼上跳了下去。我应该留住她的,我应该和她说嘿,我们去喝啤酒吧,但是我没有。我的确调查出了真相,但是又如何。那位女士和我诉说她的孤独的时候,我逃跑了,我不忍听她说这些,因为我害怕我自己被看穿,艾琳,我很自私,很胆小。”

 

“哦,小男孩,你是在担心我会像那个案子里的女士一样离开吗?所以你邀请我回英国,到乡下来陪你?”

 

“也许。”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你知道的。我会永远在这儿。”

 

“你怎么确定?”

 

“我永远会在你的思维宫殿里,你瞧瞧,你现在在哪儿。”

 

“我应该这样记得她,夏洛克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艾琳·艾德勒其实死在红海里了,没人知道自杀还是意外。也许她觉得海洋很美,决定死在里面,就这样做了。她做得出这样的事。当夏洛克接到埃及警察的电话的时候,他意识到他留不住任何人,一个人不能解决所有事情。所以没有安·凯尔默,只有艾琳·艾德勒。

 

案子是这样结的。

 

 

 

 

“你记得艾德勒女士吗”罗杰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夏洛克早就不用的手机来,这手机比他年纪的两倍还要大,能打开已经是一个奇迹。罗杰还发现手机墙纸竟然是那位女士,他在网络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我记得她差点用她的手机毁了整个英国。”

 

“你不记得,这是华生先生的博客里写的。”

 

挑战开始了,由夏洛克管家的小儿子挑起。

 

“事实上,我和艾德勒女士有过很有意思的过去,华生的博客上没有记载的那种,我讲给你听。”夏洛克选择这样和罗杰宣告自己的成功。

 

“你后悔吗,福尔摩斯先生。”

 

“十分。”

 

后悔什么夏洛克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他知道他们还可以养条狗。

 

狗狗,夏洛克,蜜蜂和罗杰。

 

 

 

 


 





评论 ( 2 )
热度 ( 67 )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Discordofneverland | Powered by LOFTER